赫连容是故意的,或许她早就筹备着这一刻,所以才会特别让碧柳关注蕊心的情况,发现了不仅没及时制止下人们相互欺压的歪风邪气,反而听之任之,眼睁睁地看她们把一个小丫头欺负得凄凄惨惨。

她真是变坏了。

“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事……”

“少奶奶放心。”碧柳跟在赫连容身后,“婢子让人捎给蕊心的娘二两银子,没说是少奶奶给的,只当是李明周济她们家的。”

赫连容点点头,“这就对了,要是以我的名义送银子,不用过多久家里的下人们估计都会变得可怜了,我又能顾得了几个!”

“不过……”碧柳吐吐舌头,“婢子是让李明把钱带过去的,别人不知道,总不能让他也继续误会少奶奶。”

赫连容没办法地瞄着她,“罢了,或许总要留些好名声的。那就好人做到底,等那位正义大小姐走了,还是把蕊心调到听雨轩来吧。”

碧柳这才笑了,“少奶奶刚才那么说那位大小姐,婢子听了都觉得爽快呢!”

“她这种人啊,说天真不天真,说愚蠢不愚蠢,遇着有耐心的人就叫她可爱,遇见没耐心的人就说她无脑,我大概就是没耐心的人。”

赫连容说话时语气稍显僵硬,引得碧柳好奇半晌,她跟了赫连容这么久,就算不喜欢,赫连容也极少这么明晃晃地挂在脸上。

赫连容也察觉到这一点,却一直扳不住地臭着脸,可能在她发现慕容飘飘对未少昀的特别之后,她就不自觉地把慕容飘飘划入“不受欢迎”人群中了。

这两天未少昀都没有回来,赫连容差人去问,回话只说初回未必知要学的东西太多,干脆专心一点,先在未必知住几天。

赫连容极为郁闷,以前是愁他到处浪荡不回家,现在是专心工作了,专心过头了。

不过赫连容也明白未少昀对古董的热诚,原先压抑了太久,现在不还一口气爆发出来么?所以也不去吵他,自己也专心地忙着府里的事。

她真的要很忙了,未水莲带回的最新消息,巡抚夫人终于有空过府一游了,就在明天。

这可是件大事——对未水莲而言。

未秋菊也适时地表示了自己的热情——就算她老公回老家纳了妾,她还是为宋子轩的未来奔忙着,让赫连容彻底见识到什么是具有封建美德的传统女性。

未少昀也在第二天早上出现了,眼中满是血丝,万分疲倦的模样。赫连容见了心疼极了,忙让碧柳去烧水给他洗澡,自己放下一切事情陪他回了听雨轩,让他早点歇息。

未少昀却不忙着睡觉,撑着额头问赫连容,“你是不是告诉那个魔星我说她脑子有问题?”

赫连容的瞥了他一眼,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,“是啊,怎么?”

未少昀头痛万分,“没怎么,就是苦了我陪她耗了一夜,非让我跟她道歉不可,还要说够三千句。”

赫连容的脸色顿时沉下,“你就跟她说了一夜?”

“不说的话她威胁我……”话至一半,未少昀连忙打住,瞄了眼赫连容,“你怎么了?”

“威胁你什么?”赫连容没有一丝笑意,看着也挺吓人。

“威胁我……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喽。”未少昀咬了下唇角,“前天晚上方少手头缺钱,我拿了两千两给他,被那魔星看见了。”

“未必知的钱?”

未少昀耸耸肩,“他就是懒得回家取钱,两千两而己,很快还给我了。”

“我不是怕他不还你,我是怕他转头就忘了这回事。”赫连容埋怨地道:“你刚去未必知,他们对你还不信任,怎么能这么做。况且两千两不是小数目,要是让人知道了……”

“帐房的财叔帮我瞒着呢。”未少昀连忙安慰她,“放心,少阳我都没告诉,别人也不知道,一会我就去找方少拿钱,把银子补上。”

赫连容原地想了想,扭头回屋,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叠银票,“我怕你找不到那个浪荡子,先拿去补上。”

看着那叠银票,未少昀迟疑半晌,最后有些犹豫地接过,朝赫连容笑笑,“莲蓉,你对我真好。”

“知道就好。”赫连容捏了他鼻子一下,“补了钱就别怕那丫头的威胁,少跟她来往!”

“终于发脾气了?”未少昀失笑,“那丫头处处针对你着实挺可恶的,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,不过昨天晚上她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,哇……哭得天崩地裂,问她也不说,最后又揪着我道歉,说是道歉,就是想找个人安慰安慰,也挺可怜的。”

“你还真有闲心!”赫连容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很糟,甩了未少昀的手,“一会巡抚夫人过来,我去准备了。”

“莲容?”未少昀叫了两声,赫连容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,他在院中抓了抓头,莫名其妙地嘀咕一句,“我不闲啊,忙死了。”

赫连容堵着气出了听雨轩,正遇见卫无暇朝听雨轩去,见着赫连容道:“未兄可回来了?”

“没有!”赫连容冷声答了一句,停也不停地继续前进。

卫无暇略一蹙眉,笑着跟上赫连容,“嫂夫人何事走得这么急?”

“不就是巡抚夫人要来么!搞得像玉皇大帝显灵了似的,只知道折腾我!”赫连容憋着气抱怨一句,才觉得自己有些过火,叹了一声慢下脚步道:“我心情有些不好,你别介意,少昀回来了,不过我看他没什么精神似的,让他先睡一会。”

卫无暇也不回去,“既然如此我就不吵未兄了。”

赫连容点点头,没什么心思与他说得太多,卫无暇好奇地道:“嫂夫人似乎难得心情不好。”

赫连容哼了一声,“我应该为这次的心情不好而庆祝?”

卫无暇笑笑,“庆祝倒不必,不过既然是难得,总要与众不同一些的。”说着他四周看看,弯腰拈下一朵黄色小花递给赫连容,“希望这份礼物没将嫂夫人难得的坏心情变好。”

赫连容闷着气,却也失笑,“你的礼物还真是没什么本钱。”

虽然这么说着,但还是将小花接过来,拿在手中拈玩着,看着转动的花瓣不觉轻叹一声。她才发现,与未少昀在一起这么久,他似乎从没送过自己什么,虽说她不是物质主义,但讲到浪漫,未少昀的确是欠缺了一点的。大概因为他的财势外貌,无需玩什么浪漫,自然可以招来大批桃花。

“嗯……嫂夫人的心情似乎更不好了。”

“没有。”赫连容举了举那朵小花,“谢谢你。”

卫无暇敛住笑脸,跟着赫连容在小径上前行一阵,淡淡地道:“嫂夫人对在下似乎总是有所保留,若说我们相识还是嫂夫人之功,想不到现在却如此生疏。”

赫连容略住了住脚步,看着他正色道:“如果你不以真心待人,何以要求别人以真心待你?我连你是什么人、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,你要我对你无所保留,似乎是有些难的。”

卫无暇怔忡良久,连一贯的笑容都忘了挂到脸上,他极少……不,是从没遇到过这样明白的拒绝,拒绝亲近,连客气都省了,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。待了半晌,他轻点了下头,“嫂夫人教训得是,不过无暇……并非有意隐瞒……”

赫连容偏着头等他将话说完,谁知只听到这里,卫无暇话锋一转,“终有一天,无暇会将所有的事与嫂夫人交待清楚,那时也请嫂夫人拿出真心以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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